兔娘果然沒有負阿四所托，第二日就托了自家阿爹將那妲己的畫像轉交給了姜子牙。因著這北海的小酒館向來人流混雜，各路人神鬼怪均常有出沒，因此姜子牙雖心下懷疑這明顯是在這幾日才現畫的小像的出處，可既然這賣畫的主人並不願暴露姓名，按禮他也無權過問太多。

姜子牙低頭審視了眼手中的畫像，果然與他之前所猜測的沒錯，雖則這肖像畫技粗糙，可也不難窺見，這畫中的妲己和他那日斬妖臺上在九尾元神中所見的女孩兒乃是同一人。

姜子牙斂了斂目光，薄唇輕抿，在心底暗自順藤摸瓜往下一步步推測著，那妲己斷然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九尾的元神之中，而那日斬妖臺上背水一抗的九尾分明是在賭他不會盲聽偏信而亂殺無辜，她想借此保下那妲己的元神。

姜子牙隱在衣袖裏骨節分明的食指微動，目光隱隱，再剝絲抽繭般的細細推測到，九尾此舉背後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那凡人妲己多半還存活於世，九尾是想借著這二人元神被綁相連之助力，覆活她自己。

可那九尾到底只是人間狐妖，修為不過百年，又是從何得知將凡人和妖怪元神相綁這等隱秘術法？姜子牙薄唇緊抿，眸光微動，電光石閃之間，腦海裏驀地響起九尾當年的一句，‘你師尊憑什麽代表天命’？

頗有自知之明的阿四作為一只不求上進的小獸，自詡她平生在兩件事上最為上心，一是美食好酒，二則是自家主人，而後者則是占去了她十分之九的小心尖。這也是為何，即便此刻眼前之人幾乎完美的極力掩飾，向來對他人表情言語頗為遲鈍的阿四，仍舊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家主人此時思慮重重的低沈心緒。

從繁雜思緒中回過神來的姜子牙低頭正對上懷裏乖巧的小姑娘那毫不掩飾的擔憂目光，心頭一晃，他下意識的擡手安撫般的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腦瓜，微涼的手掌心下傳來的是惹人憐愛的柔軟的絲滑觸感，姜子牙上一秒還清冷無波的古潭眸子一瞬之間便暖了幾分。

心裏忐忑不安的阿四果真瞧見自家主人似要開口說些什麽，心頭一慌，亂了方寸的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了一句，“阿四不要離開主人，主人答應過阿四不會丟下我的！”

卻見眼前小姑娘那平日裏面如桃花的小臉此刻微微泛著白，水汪汪的清澈眸子正泛著些梨花帶雨的蒙蒙水汽，櫻桃色的盈盈紅唇正被那貝齒死死咬著，嬌嫩的無辜唇瓣之上隱隱映出了一排可憐兮兮的小牙印。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帶著哭腔的不住喚聲似是將姜子牙整顆心都被緊緊攥住了一般疼的厲害，他萬般心疼自責的擡手將梨花帶雨的委屈至極小姑娘摟進他的懷裏，右手輕輕撫著小姑娘纖瘦的脊背，不斷地貼在小姑娘的耳邊，一句句耐心開口哄著，“阿四不哭，我不會丟下你，更不舍得讓你離開。”

自家小姑娘乃是天生神胎，若要陪她度過永生，姜子牙清楚曉得自己必要飛升上神。其實如今他的修為應是已達至上神之階，所待的不過只是一個飛升契機，而他也隱隱猜到，多半這狐妖九尾之事便是他的那個飛升之劫。

其實他也此前曾考慮過，阿四呆在他身邊會不會有被連累的危險，可也不過只是一瞬之間的猶豫，與其交予些其他不可控的因素，倒不如將自家小姑娘放在他自己的眼下最為妥當，畢竟無論發生何事，他都會毫不猶豫舍命護她的。

低頭卻見懷裏哭的眼淚汪汪的小姑娘此刻正滿心委屈的嘟著小嘴，巴掌大的小臉上明晃晃的寫著的是‘不相信’三個字。姜子牙在心底好笑又無奈的嘆了口氣，下一秒伸手竟從袖口裏摸出了一枝雕木簪子，遞至了阿四的眼前。

這木簪小巧精致，細細定睛瞧去，卻見那木簪頂端周圈還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圓胖錦鯉。瞧了半會兒阿四驀地睜大眼睛，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她是最愛吃魚的。

“本想打算待七夕夜再送你。” 姜子牙擡手將那簪子輕輕別進了小姑娘烏黑柔軟的青絲之間，再開口清潤低沈的語氣之中，夾雜著的是不容置喙的溫柔和淺淡細微的寵溺笑意，

“阿四，你可願嫁與我為妻？”

眼前之人溫潤柔和的眉眼之下是如黑曜石般深邃明亮的灼灼眸子，近在咫尺的距離之下，阿四能夠清楚的瞧見，那裏的眼底倒影的明晃晃的是她。沒來由的眼眶一酸的阿四又很沒出息的哭了出來，軟綿綿的身子猛地撲進了自家主人的懷裏，梨花帶雨，喜極而泣不成句的嗚咽著，

“阿四願意……阿四要一輩子都和主人在一起。”

小姑娘這般真摯的話語輕而易舉的就讓姜子牙整顆心都柔軟的一塌糊塗，他將哭的昏天暗地的小人兒拉至自己的眼前，眼底含笑，傾身，低頭在小姑娘的額間沈沈鄭重的印下一吻，

“阿四，我姜子牙此生絕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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